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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鼓響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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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鼓響(二)

帳篷內,威帝餘怒未消,對身邊的太監說:“去把國師叫過來!朕要見他。”

“嗻!”一名手持拂塵的太監領命,匆匆出來帳篷。不一會兒,太監回來,小心翼翼地稟報:“陛下,國師他……他……”

“他怎麽了?你倒是說呀!”威帝很是煩躁。這幫太監怎麽最近也那麽煩人,好好的話都不會說了!

太監見威帝的怒火就要燒到自己身上了,趕緊把話倒了出來:“國師他休息了……”

一聲脆響,一個一人高的青花瓷瓶被推倒在地,摔得粉碎,緊接著傳來威帝咬牙切齒的怒喝:“他現在好大的架子!朕去請他,他都敢不來?這次若不是他拍著胸脯說定能馬到成功、勸朕禦駕親征、博取美名,朕也不用跑這窮鄉僻壤的破地方來受罪!”

“是是是。”太監連忙一邊收拾,一邊附和:“陛下息怒。可千萬別傷到龍體。國師如今的地位都是陛下給的,量他也不敢這麽大膽子,敢忤逆陛下。他、他可能這幾天操勞過多,有些疲累了。要不,奴婢再讓人去叫他起來?”

威帝氣得頭暈,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,重重地喘了口氣,擺了擺手:“罷了。朕也累了,明日再說吧。嶺南來的荔枝還有嗎?”

“有有,在冰室裏給您冰鎮著呢!”

“去吧。”

太監一心要討好威帝,腆著臉笑道:“陛下,奴婢還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,叫他過來給您捏捏肩背,松快松快可好?”

威帝果然松了眉眼,長長地嗯了一聲:“還是你想得周到,回去之後朕好好賞你!送來吧,再拿兩壺酒過來。”

太監滿心歡喜:“嗻。奴婢謝陛下!奴婢這就去叫他進來。”

帳篷外面候了一個人,正渾身不自在地摸著自己身上的衣服,見太監出來,忙迎上去,小心翼翼地笑道:“公公,我看還是算了吧?我也不會捏肩啊,萬一捏得不好,讓陛下生氣了怎麽辦?”

“輝一。你是叫輝一吧?”

“是是是!”

“你聽咱家的,只管放心地進去,陛下讓你怎麽捏你就怎麽捏,把陛下伺候舒服了,回去就升你的官!”太監親昵地刮了一下輝一的鼻子,輝一不敢躲開,只能尷尬地立在那兒。“一破道袍有什麽好穿的?到時候天天讓你穿今兒這一身上好的錦緞華服。”

“公公說得是!小道這就進去!”

不一會兒,荔枝和美酒也送了進來。威帝寬解了衣衫,松了頭發,品嘗完冰鎮的荔枝,再喝了幾盅美酒,身上松泛了不少,終於覺得好像回到了皇宮之中,重新過上了神仙都不換的逍遙日子。回頭看看捶背的少年,喉中咕嘟一聲,不由得閉上眼睛往後一倒,躺在他的肚子上,手也順勢摸了上去。

輝一連忙停手,問道:“陛下可是累了?小道這就退下,讓您好好休息。”

威帝咳嗽一聲,坐起身來,親自剝了一顆白嫩嫩的荔枝,遞給輝一,示意他吃。輝一受寵若驚地接過來,卻捧在手上不敢吃。威帝看他的樣子,笑了笑,擡手悠然地倒了一杯琥珀酒。

血紅的酒液撞入水晶杯,不住地晃蕩,折射出周圍的燭光和人眼中的欲望。威帝好整以暇地拿過桌上的一個精美的小匣子,打開後裏面是紅色的粉末,異香撲鼻。他用小指甲勾了一些粉末,撒進酒裏,又轉過身,將輝一手上的荔枝拿來,丟進酒裏,晃了晃,自顧自地就喝了幾口,咂咂嘴,滿意地說:“好酒。”這才將酒杯遞給他,低聲道:“來,喝了。荔枝酒。朕特意為你調的。”

輝一顫顫巍巍地伸出雙手,緊緊地握住杯子,低頭輕輕嗅了嗅。荔枝的香味和一股說不上來的脂粉香撲鼻而來,沖得人血液直往上湧。在威帝的註視下,他慢慢將杯子遞到嘴邊,仰起了頭……

月上中天,疏星幾點,地上到處燃著篝火,橙黃的火焰燒得枯柴劈啪作響,一隊隊的士兵在帳篷間來回巡邏,而大部隊的外圍更是有站崗放哨的士兵,兩兩互相照應,在黑暗中睜著血紅的眼睛,一刻也不敢松懈。

“吧嗒!吧嗒!”

“誰?”最邊上放哨的士兵聽到異響,登時警覺起來。

“吧嗒!”

又是一聲。

士兵對視線內的戰友做了個手勢,舉起手中的長槍,小心翼翼地上前查探。前面一片濃黑,像是張開口的巨獸。士兵小心翼翼地撥開黑暗中的草叢,猛地將長槍插了進去,口中喝道:“誰!”一只青蛙“呱”地一聲跳走。士兵嚇了一跳,罵了句臟話,收回長槍,回身遠遠對著戰友擺了擺手,這才退了回來,繼續站崗。他沒有註意到,他的戰友始終站得僵直,眼睛瞪得大大的,嘴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阿念便是趁著士兵前去探查的工夫,用飛石定住了旁邊的守衛,偷偷溜進敵軍大營的。她從頭到腳一身黑衣,只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發光,整個人像一只貓兒一樣,悄無聲息地在帳篷之間穿梭。首先得找到糧草在哪裏。一定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,周圍肯定有重兵把守,說不定還會有一些掩飾,好讓人一眼瞧不出來……她悄悄往大營中間溜去,一點一點耐心而又仔細地查看。

這是什麽!

她瞳孔猛地一縮,貓腰縮在一個帳篷的陰影處,悄悄伸頭看去。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帳篷,外面足足三層全副武裝的守衛,還有好幾隊巡邏的士兵。她狐疑著打量著,暗忖:這裏面必定是什麽特別重要的東西或者人。看大小,若說是這十萬大軍的糧草,感覺還是有點不對。莫非糧草是分開放的,這裏只是其中一個?

她一時之間有些猶豫要不要冒險去查看一下。正在忖度,身後忽然傳來了巡邏士兵的腳步聲,她趕緊往前挪了幾步,躲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。好巧不巧,側面又來了一隊士兵,往她這邊走來。她暗叫糟糕,往前會被那個神秘帳篷外的守衛發現,往後無路可去,留在這裏也遲早會被發現。為今之計,只有身後這個帳篷可以躲一躲了。她湊近帳篷,仔細聽了聽,沒有人聲。再拖下去就會被發現了!她咬咬牙,從懷裏掏出小刀,極小心地將帳篷割開了一個身體寬的小口子,趕在巡邏士兵走到跟前的一瞬,整個人靈巧地鉆了進去。

直到兩隊巡邏士兵依次走過,阿念這才松了一口氣。然而,下一秒,她脖子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。

後面!有呼吸聲!就在她的身後!略高的地方!

逃出去還是制服他?她在心中飛快地思索著。不行!若是逃出去,這人叫起來,再找糧草就難了。她打定主意,站在原地,全身戒備後方的動靜。

對方出手了!

那只手直沖她的脖子而來!

阿念來不及多想,身子便下意識地動了。那人許是怕她逃跑,抓住她的後脖子便往後拽,她便順勢後退,背撞到那人胸前,用力往上一頂。這一下力道之大,若是頂在那人喉結處,輕則說不出話,重則直接暈過去。

沒想到那人卻很機敏,像是料到了她的動作,在她還沒有得逞之前便腳步騰挪,手也很快從脖子滑到肩頭,抓著她旋了個身。阿念一擊之下撲了個空,又被他帶著一轉,身體失去重心,整個人面朝下,撲到了那人的懷裏。

熟悉的皂莢香。

“阿念。”

低沈的嗓音,在她耳畔輕輕響起。

熟悉的溫柔的聲音。忍冬用力抓住她的手腕,圈到她的身後,用自己的身體禁錮住了她。黑夜中,他的眼睛亮得驚人。

外面傳來腳步聲,又是一隊巡邏士兵!火把的光亮照在帳篷上,將裏面糾纏的人和影照得昏暗,攪和成了一團。

阿念擡頭,看到他脖子上的絨毛,沾染上了昏黃的光線,似乎在散發著他身上的溫度。他的喉結輕輕地動了一下,卻沒有發出聲音。

又是一個月不見,阿念被他抱在懷裏,幸福得瞇起眼睛,可看見帳篷裏飄蕩的耳靈,外面巡邏的聲音也再次遠去,不得不作勢掙紮起來:“放開我!”

忍冬卻將她抱得更緊,直到阿念輕咳一聲,才慢慢將她放開。

“忍冬,你信中說威帝的糧草到了,卻故意不說清楚在哪裏,如此遮遮掩掩,到底有沒有誠意?”

忍冬嘆了口氣:“我怎麽沒有誠意了?我沒有誠意還在這裏等你?我就是想你了,怕他們隨便派個人來,才賣了個關子,讓他們一定要派你來的。”說著又將她抱入懷中。

阿念哭笑不得,這家夥純純借機揩油,壞得沒邊了!口中卻說:“這裏到處都是守衛,我看你只是誆騙我過來,並不想告訴我糧草在哪裏吧?”

不錯,這是他們在沙漠中商量的對策,如今兩人全是做戲給相繇看。

靜默了幾秒鐘,她換上兇狠的表情,狠狠瞪了忍冬一眼,轉身輕輕掀開帳篷門簾,貓著腰走了出去。忍冬卻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她身後,也從帳篷裏出來了。

“你幹什麽?”阿念轉過身,壓低了聲音質問道。

“不幹什麽。睡不著,出來散步。順便帶某個偷偷溜進來的老鼠去偷糧食。”

“你!”

“噓……不要管我,專心做你的事。”

阿念白了他一眼,深呼吸幾口氣,定下心神,悄悄往之前那個神秘帳篷溜去。正在聚精會神地琢磨怎麽才能繞過那裏的重重守衛,後面忍冬幽幽地來了一句:“那是威帝的冰鎮荔枝。”

阿念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,反應過來後又覺得很荒謬。冰鎮荔枝?從夏朝的最南方,千裏迢迢運了荔枝到戰場?還派了那麽多兵力守衛?

“我覺得你可以到那邊去看看,一直往外走,應該就能看見。”

阿念瞪了他一眼,壓低了聲音:“要你管!”但還是起身,往他指的方向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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